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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人縱以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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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人縱以疏

徐子京收攏手指, 擡眼道:“討好之事,羅小將軍做得少麽?”

“可除卻討好,我還做了別的。”

“還脫過衣服, 是麽?”

徐子京輕輕一哂, 引得祝青顏登都看了過來。羅松握緊拳頭,望徐子京身下交椅踢了一腳, 道:“起來,我要同東風說事情。”

“我先來的。”

“那你又做了什麽, 若只是剝橙子, 到哪裏不是剝?”

“若只是說事情, 到哪裏不是說?”

“徐子京!”

羅松一把攥住徐子京衣領,徐子京猝然起身, 也去抓他的手臂, 正要扭打,旁邊東風冷笑起來, 道:“誰再打一下, 我廢了誰的手。”

這話一出, 兩位少男悻悻收手, 羅松捋順衣袖,道:“是他不識時務。”徐子京理正衣領, 道:“羅小將軍忽然發難,子京不過據理力爭。”

“我知道。他剛審了刺客,你讓讓他。”

祝逢春放下畫卷,拿過橙子,掰了一瓣吃下, 方才徐子京起身,茶案猛晃了一下, 橙子險些掉在地上。

剝個橙子換個位置而已,哪裏來那麽大火性。

見那兩人杵在面前,祝逢春瞥了眼案邊交椅,望徐子京道:“你坐下。”徐子京仔細將交椅擺正,挺著胸坐了上去。

“我呢?”

“你坐那邊。”祝逢春指向對面交椅。

“我不要,我要坐到你身邊。”

祝逢春白了他一眼,道:“那便搬一把椅子過來。”

“哦。”

羅松搬了一把椅子,緊挨著她放下,意欲入座,又去案上端了果盤,道:“東風,想吃什麽,我給你剝。”

“畫像已出,自然是正事要緊。”

“也不急這一時半刻。”

說話的是坐在主位的顏登,她饒有興致地看著祝逢春三人,又看向一案之遙的祝青,笑道:“祝帥,這兩人是你的東床麽?”

祝青沈默片晌,抿了口茶道:“年輕人,狂放一些也沒什麽,既不曾鬧出大事,做長輩的便不該阻攔。”

“羅將軍連衣服都脫了,還不叫大事麽?”

“只是換了件上衣,並不曾,”祝青抿了抿唇,道,“並不曾有出格之舉。此事過後,馬將軍叮囑了她許多,陶醫師還為她寫了冊子,依照她的性子,不至做出有傷身體之事,丞相盡可放心。”

顏登搖了搖頭,情知祝青不便多言,便望祝逢春道:“既有這許多長輩照看你,我也不多說什麽,只提一點,祝太尉三十五歲才有了你父親。”

“逢春明白。”

生育之事,陶醫師也曾說過,還用了整整五張信箋寫懷孕之苦生產之痛,生怕她行差踏錯。

她倒是沒什麽,且不說她還不曾來過月事,便是來了,她也不想生個孩子煩自己。習武打仗也好,外出游獵也罷,都要幹脆利落,斷不能拖泥帶水,身邊帶一個崽子,像什麽話。

若她生下來便有五六歲也好,還能教她舞槍弄棒,可惜人只能一歲一歲長大,五六歲的孩子,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生不出來。

“三十五歲,那豈不是……”

羅松抓了一把棗子,兩眼只是往東風身上瞟,幾年他還等得,將近二十年,不免也太久了些。

“只是勸她晚些生育,又不是要她斷情絕愛,再者說,你若真心愛她,如何會連這些都忍不得?”

“我哪裏忍不得,丞相放心,只要東風不想有孕,我願自服絕子之藥。”

“說得好像東風願意要你。”

徐子京語帶嘲諷,羅松正要發作,又聽他道:“書中斷產之方,均為女子所用,男子所用之方,各家醫書均無記載。”

被他一說,羅松也冷靜下來,徐子京有此斷言,多半是專程問過,只是……

“昔日沒有,往後便不能撰寫麽?”

“誰做這個試藥之人,便是你我願意,也辨不出藥效如何,若有萬一,東風該如何自處?”徐子京笑了笑,道,“真想絕子,不若進宮一趟,找個太監幫你凈身。”

羅松把果盤望桌上一摔,道:“你怎地不凈身?”

“東風不曾明說無意生子,我為何要凈身?”

聞言,祝逢春稍稍低頭,撿了一個大而飽滿的棗子送入口中。她確實無意生子,可明白說了,倒像是逼這兩人凈身。

所幸徐子京又續了一句:“倘若東風當真無意,我也願節制欲念,少行雲雨,何必損傷父母遺體?”

“你願意,我便不願麽?”

“那最好。”

說著,這兩人都別過臉,過了一陣,又都眼巴巴地看她,似偎在她身邊,盼她垂憐的踏雪追霞。

爭奈她還有禦賜的疾影,不敢怠慢,時常把踏雪追霞交給旁人。

等回了淮陰,定要好好補償它們。

返京以來,淮東軍一直駐紮城北,蘇融身為軍醫,自然也待在城北,想來會照看她的坐騎。這十多天,她將東京裏裏外外看了一遍,皇城也由魏昭陪著走了三遭,忙來忙去,幾乎沒有空閑見蘇融。

不知他這段時日過得如何。

應當不會太好,她認識的蘇大才子,自小便是個離了她不能安枕的纏磨人。

這般脾性,若真同她歡好,怕是也纏人至極。徐子京所言,蘇融必定也做得來,只是蕭擎說過,害怕有孕,可教男子用手,用雙唇。

思及此處,她將目光轉向徐子京,徐子京這雙唇與蘇融那雙不同,他的上唇略薄一些,邊沿也略清一些,似一把閑置的長弓,只等少年取用。擡手碰了一下,那弓稍稍打開,顯出潔白而齊整的箭羽。

正要細看,身後羅松喚她,轉身去看,他攜了她的手,怨道:“蘇融在時,你不看我便罷了,而今他不在,你為何又不看我?”

“我只是先看他,又不是不看你。”

“憑什麽先看他,我辛辛苦苦做了這麽多,他什麽也沒做,一進來便見他坐在你身邊剝橙子,你也不護著我,只看著他說我……”

“打住。”

祝逢春擡手封了他的唇,本待調侃一二,卻見他眼裏蓄起淚花,便輕輕拭了拭他的眼角,道:“先看他,是想留出更多光景看你。你愛我,為我做事,這些我都看在眼裏,哪裏會不護著你?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可什麽,眼下你不是坐在我身邊麽?想剝橙子便拿一個去剝,想讓我剝也好,只是我剝橙子容易壞,怕你不喜歡。”

“我哪裏會不喜歡。”

羅松眨眨眼睛,在她手上蹭了兩蹭,見他面頰微紅,她湊過去親了一下,那點紅色霎時散至全臉,似五更時候漫天徹地的雲霞。順手捏上兩把,他結結巴巴道:“東風,我,你想吃橙子麽,我給你剝。”

“有這一個便夠了,不用麻煩。”

祝逢春拿過徐子京剝了一半的橙子,掰了一瓣吃下。主位的顏登笑了笑,道:“畫像既已完成,便先讓大家看看。”

“也是。”

祝逢春把畫像遞到羅松手裏,羅松展開後轉了一圈,轉到徐子京面前,徐子京皺起眉頭,看了半晌,道:“這畫像沒有畫錯罷?”

“錯不了,畫師畫了一個多時辰,侯林那廝也點頭了,怎麽,這人你認識?”

徐子京點了點頭,隨即又搖了搖頭,道:“稱不上認識,只是見過幾面,我能看看那刀麽,在宴上不曾看清。”

羅松輕嗤一聲,將那解腕尖刀拋了過去,徐子京一手接住,臉色當即沈了下去。他將尖刀從裏到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,看到最後,竟險些將刀跌在腿上。祝逢春扶住他的手,卸了刀遞給羅松,道:“這刀上面淬了毒,便是看出什麽了不得的東西,也不好拿自己的命做賭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徐子京抿了抿唇,忽而抓住祝逢春手腕,道:“東風,等下無論我說什麽,你都不要恨我,好麽?”

“我為何要恨你,這刀是你爹的?”

話音剛落,徐子京驀地t睜大雙眼,扣在她腕上的手也抖得不成樣子。祝逢春心下了然,嘆道:“別害怕,你爹是你爹,你是你,我分得清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徐子京抓了一陣頭發,抓得發髻亂如蓬草,又把雙臂支在腿上,用手撐著額頭,將整張臉埋進掌心。

過了一陣,他擡起頭,兩眼已然通紅一片,他緊緊扣住她的胳膊,道:“我去勸他。東風,我父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,他只是迂腐了些,只要把道理講清,他不會同你為敵。這次派人殺你,只是他一時糊塗,說開了便好,他那麽正派的人……”

“正派到讓你認定是他殺我,半點不曾疑心這刀是他丟的,是麽?”

祝逢春聲音極冷,頃刻凍住徐子京的辯白。徐子京低下頭,淚水接連砸在案上,祝逢春撫上他的發頂,輕聲道:“我知道你心裏難受,可有些事情,不是你三言兩語便能改變的。就像你一看到這把解腕尖刀,便直接將徐宗敬認作真兇,不曾想過其他可能。

“徐子京,你心裏一直清楚,我和徐家,從來都是不死不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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